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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2年07月14日 上一版  下一版
独具特色的商州方言
郝晓宏
文章字数:3815
  商州位于陕西省东南部,地处秦岭东段南麓、丹江上游,历史悠久。据《陕西通志》记载:“商本山名,在州东南。”夏商时,为梁州之域。周为古鄀国地。春秋属晋,为上洛邑,战国归秦。秦代始建制,西汉元鼎四年设上洛县,以后各代相因沿袭。唐武德元年(公元618年)改称商州。元至元元年(公元1264年)撤上洛县,由商州直辖。明代洪武七年(公元1374年)五月降州为县属华州,成化十三年(公元1477年)三月复升为州,领洛南、商南、山阳、镇安4县,属西安府。清雍正三年(公元1725年)商州升为直隶州,直属陕西布政司。民国二年(公元1913年)废州改为商县,属关中道。1949年7月12日商县解放,成立商县人民政府,夜村以东地区析出划归丹凤县。1988年撤县设市,名商州市。2002年撤销商洛地区设立地级商洛市(辖商州区、洛南县、丹凤县、商南县、山阳县、镇安县和柞水县),商州市遂改为商州区。
  在周秦汉唐时期,商州一直是京畿的东南门户,尤其是商於古道贯通商州,连接秦楚,先秦时期曾发挥了重要的军事作用,唐宋之际侧重于经济文化功能,既是一条物资交流的交通要道,亦是一条文化传播的信息通道,途经商州并留下诗文的古代文人墨客数以百计。但是,商州毕竟地处秦岭山中,环境闭塞,交通不便,经济落后,对外交流较少,因而商州方言在古今演变过程中表现出滞后状态,致使大量古汉语的词语和语音得以留存,有些甚至可以称之为语言的“活化石”。
  商州方言的语音特点
  商州方言属于西北方言中原官话的关中方言。关中方言有西府话和东府话之分。西府话的显著特点是“根”“庚”的读音不分,韵母都读eng,而东府话的显著特点是“根”“庚”的读音区别明显,“根”的韵母为en,“庚”的韵母为eng。商州方言“根”“庚”读音区别明显,属于关中东府话。
  商州境内方言比较复杂,大致来说,可分为三小片,即东乡话、西乡话和北乡话。东乡话(包括南乡)和西乡话(包括城关)的主要差别是:东乡话分尖团音,西乡话尖团音相混;“我”西乡读ngè,“哥”西乡读gè,东乡话“我”读nguò,“哥”读guò,北乡话的主要特点是“笨”“柜”等字读送气音,读作pēn、kuī等,而东乡、西乡都读作不送气音。
  古音如歌韵中“个、那”的韵母,在商州方言中都读做ɑi,“个”作为量词时读作gɑi,汉字一般写作“嘅”,比如“一嘅、两嘅、三嘅”;“那”读作“nài”,汉字一般写作“乃”或“奈”。
  与普通话相对比,一些商州方言的声母或韵母在实际发音上发生了变化,其特点如下:
  1、普通话声母为zh、ch、sh的,商州方言分别为z、c、s。例如:炸zhà(zā)药、欠债zhài(zāi)、插chā(cǎ)秧、柴chái(cái)草、叔shū(sù)叔、时shí(sí)间。
  2、普通话声母为z、c、s的,商州方言分别为j、q、x。例如:尊zūn(jǔn)重、遵zūn(jǔn)守、村cūn(qùn)里、存cún(qún)在、大蒜suān(xuān)、孙sūn(xùn)子,等等。
  3、普通话声母n、l后有ei的韵母,而没有uei韵母,但商州方言恰好相反,n、l声母后有uei韵母,而无ei韵母。例如:内、馁、类、雷、泪、垒、磊等字,以商州方言读时,韵母都变成了uei。
  4、普通话一些零声母字,商州方言读成了有辅音声母的字,如将开口呼零声母(ɑ、ɑi、ɑo、en、ɑng)字前加上了n或η,如“安”“爱”“袄”“恩”“昂”等字。
  商州方言的语汇特点
  商州方言中的古词非常多。翻阅周秦两汉文献、宋元话本杂剧及明清小说,我们会发现,不同历史时期的古词语,在商州方言中都有不同程度的留存。
  如“滗”,《广韵》入声质韵,鄙密切:“滗,去滓。”《玉篇》:“滗,笮去汁也。”“滗”字今天在商州方言中使用比较普遍,有“滗药”“滗米汤”“滗茶水”等。又如“冒髞”,在商州方言中指一个人的个头略高于另一个人。“髞”,《广韵》:“苏到切。”《集韵》:“先到切,音噪。”《玉篇》:“髝髞,高貌。”再如“傥”(商州方言读dáng),在商州方言中是偶然、无意中、侥幸碰到或得到的意思。《庄子·缮性》:“物之傥来,寄者也。”成玄英疏:“傥者,意外忽然来者耳。”《金瓶梅》第七回:“若说虚实,常言道:‘世上钱财傥来物,那是长贫久富家。’”明代凌蒙初《二刻拍案惊奇》卷八:“赢时节道是傥来之物,就有粘头的、讨赏的、帮衬的,大家来撮哄。”如下面的问答:“你这块玉石这么好看,从阿达弄到的?傥下的。”商州人说“傥个机会”就是指等待碰个好机会。再如“砅石”,商州方言把过小河时水中垫的用来踩踏的石头叫“砅石”,读作lièshi,“砅”在《说文》水部就有记载:“砅,履石,渡水也,从水从石,诗曰:深则砅。”
  在商州境内,除本地人外,还有一些客户人,分布在广东坪、铁炉子、黑龙口、牧护关、韩峪川、三岔河、黑山、杨斜等地。他们有的来自湖北麻城,有的来自湖北兴国(即今湖北省阳新县),有的来自安徽安庆,有的来自广东惠州。他们所使用的有些词汇,跟本地人完全不同。比如来自湖北、定居于商州三岔河镇引龙寺的客户人,使用的一些词汇依然保留着祖居地的说法,将“上午”叫“上昼”,将“下午”叫“下昼”,将“睡觉”叫“困醒”,将“外祖父”叫“家公”,将“外祖母”叫“家婆”,等等。
  商州方言的语法特点
  一、同义逆序词。跟普通话相比,有些商州方言词语词素的顺序不同,但词的意思相同或相近。例如:土地~地土,蔬菜~菜蔬,庇护~护庇,灭绝~绝灭,承担~担承,见证~证见,愁苦~苦愁,等等。
  二、同形异义。跟普通话相比,有些方言词是同形异义的。例如:“张罗”,在普通话中是“忙乎、操办”的意思,在商州话中是“张狂”的意思;“搞”在普通话中是“干、做”的意思,在商州话中除了“干、做”的意思外,还有“将就、敷衍了事”的意思;“甜”在普通话中指“糖味”,在商州话中指“糖味”外,还有“味淡”的意思,如说“今儿的饭盐甜了”,即指盐太轻,味道太淡。
  三、语素选择不同。一些由同义或近义语素构成的双音合成词在书面上已经定型,但在口语中,商州话往往用甲语素,而普通话往往用乙语素。例如:“玩耍”,商州话说“耍”,普通话说“玩”;“哄骗”,商州话说“哄人哩”,普通话说“骗人哩”;“明亮”,商州话说“天明啦”,普通话说“天亮啦”;“寻找”,商州话说“寻人哩”,普通话说“找人哩”;“等候”,商州话说“候人哩”,普通话说“等人哩”;等等。
  四、形容词的几种构词形式。①AA式重叠词。商州方言中有许多形素重叠的AA式的形容词,如烂烂、冰冰、脏脏、苦苦、蔫蔫、软软、泥泥、黄黄、瘫瘫等,实际上这样说时,都等于“AA的东西”,是名词性的。②有的AA式形容词后面还可以加“子”,也具有名词性质。如花花子、温温子、歪歪子、麻麻子、糊糊子、蛋蛋子、灰灰子等,如说“上街买衣裳,我买了个花花子”,就是指我买了一件有花纹或图案的衣服,不是纯色的。③商州方言中,有许多由单音形容词或双音形容词加上“衬字”构成的四字形容词,表意十分形象生动。例如:脏马咕咚、怪流世拉、软不拉沓、碎浪过唧、蔫流沓水、急死莫活、挣死也活、白皮拉煞、乱麻什窝、咬儿圪塞、毛里杂碎等。
  五、形容词的独特补语。在商州方言中,形容同样一个东西,可以往好里说,也可以往坏里说,无论是褒还是贬,都会在形容词后加上一些独特的补语。例如“红、白、黄、蓝、黑”这些说颜色的形容词,如果是褒义,往往会说“红丢丢的、白生生儿的、黄棱棱儿的、蓝英英的、黑油油的”,如果是贬义,往往会说“红拉拉的、白寡寡的、黄拉拉的、蓝娃娃的、黑哇哇的”。其余的如“酸、甜、苦、香、臭、软、硬”等,褒贬都会加上一些独特的补语来修饰。
  六、表时态的语气词“唻”“哩”“呀”的独特用法。在商州方言中,“唻”表示过去时,“哩”或“着哩”表示现在时,“呀”表示将来时,决不能乱用。这些时态概念,往往是通过动词前加上时间词再配上语气词来表现的。表示过去时,例如:“你夜里(昨天)做啥唻?我夜里锄地唻。”表示现在时,例如:“你今儿做啥哩?我今儿锄地哩。”表示将来时,例如:“你明儿弄啥呀?我明儿锄地呀。”
  七、比较句的表达方式。商州方言比较句,有两种常见的表达方式。一种是“时间名词+形容词+出+时间名词”,例如:“一天热出一天了(一天比一天热了)”“一天长出一天了(一天比一天长了)”“一年好出一年了(一年比一年好了)”;另一种是“不胜+不+动词”,例如:“不胜不说(意思是比较起来,还是不说为好)”“不胜不洗(意思是比较起来,还是不洗为好)”“坐车还不胜步行(意思是比较起来,还是步行更好些)”。
  八、“圪”字的多种用法。①做前缀可以构成名词,如圪蚤、圪垯、圪渣(锅巴)、圪梁、圪暴子(凸起不平)、圪揪子(布等不平整)等;②做前缀构成动词,如圪蹴、圪搅、圪搂(瘙人腋下等处使人发痒、发笑)、圪撩等;③“圪”字加动词构成形容词,并大都能由“圪A”式变成“圪A圪A”式,后面可加“的”。这样重叠后,都具有动荡不定的意思,如圪拐圪拐、圪瘸圪瘸、圪晃圪晃、圪摇圪摇、圪拧圪拧等;④作为形容词、动词的嵌入字,如蓝圪英英、白圪生生、黑圪唧唧、肉圪墩墩、笑圪盈盈等。
  九、儿化的特点。商州方言的某些双音节形容词(合成词),还可以将甲乙两个语素拆开,在中间加上“儿”,后边加上“的”或“啦”,组成“×儿×的”“×儿×啦”或“×儿×儿”。例如:齐儿整的(整整齐齐的)、停儿当啦(停停当当了,即一切都准备好了)、零儿崩儿(零零散散的)等。
  十、独特的祈使句。用语气词“先”来表示祈使语气。商州方言的祈使句的构成是:句子+语气词“先”。如:你避远先(你离我远些)!你快来先(你快来呀)!你快看先(你快看)!你赶紧吃先(你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