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金锁开车路过元明村，三五个小孩在路边玩耍，一颗石子“嗖”的一下砸到前挡风玻璃上。一脚刹车，孩子们四散而逃，玻璃倒是安然无恙，金锁看见跑进巷子的孩子，微微一笑自语道：“不懂事的娃呀！”油门一踩，车向前驶去。这一幕，与四十年前何其相似。
　　四十年前的春日，一辆拉煤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刘湾村前的公路上，司机全神贯注地驾驶着，副驾驶上的人随车晃动着脑袋。和煦的春风吹拂着大地，鸟儿在空中自由飞翔，孩子们三五成群地在路边玩。五岁的金锁手里拿着从砂堆里捡的几个石子，看着婶子和邻居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纳着鞋垫拉家常。一辆拉煤汽车从面前经过时，金锁突然将手里的石子砸向车的挡风玻璃，“嘭”的一声，石子被弹开，汽车“嘎吱”一声停了下来。金锁闯祸了，转身就往巷子跑，副驾驶上的黑脸打开车门下来。“谁砸的？”一声大喝，金锁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是你砸的？”黑脸面带凶相恶狠狠地问。一旁的婶子赶紧帮腔：“不是他，一伙几个娃，跑到巷子去了。”那人朝巷子里走几步看了看，转回来说：“我看见就是你砸的，真想抽你两耳光，看你是个碎娃。”“玻璃没事吧？”黑脸问。“没事。”司机说。汽车开走了，金锁吓得直哆嗦。
　　夜里，金锁梦见那黑脸将他手脚捆绑，吓得哭着从梦中惊醒，嘴里说着：“我不敢了，我不敢了。”连续几天如此。金锁妈将此事说给婶子听，婶子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事，讲了经过，金锁妈才知道金锁是被吓着了，安抚了金锁好长时间，这噩梦才渐渐退去。
　　以后在公路上老远看见汽车，特别是那种拉煤的长鼻子汽车，金锁吓得赶紧跑回院子躲在门后面，车走远了才敢出来。
　　一次，一辆拉煤车路过，金锁躲在门后，车突然在院子外停下来。金锁的小心脏“咚咚”直跳，听到司机的说话声，心想：难道是那个黑脸人要来把他带走，一下子心提到了嗓子眼，心想完了，这回完了！原来是司机正好停车检查轮胎气压。车走后，金锁尿湿了裤子。
　　后来，金锁有了一个奇怪的行为。收麦时节，村民就会将收割回来的麦子铺在路上，让过往汽车和行人碾压踩踏，帮助脱粒。金锁一看见汽车远远驶来，路上没其他人，他立即面朝上倒在麦草上，心里在说，汽车，汽车，我不怕你！竖起耳朵听着轰鸣声逐渐逼近，突然起身快速跑进院子，车过去后，他的心里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长大后金锁成为一名汽车兵。那时他见车已不再害怕，但每次上车前会有一丝紧张，随着汽车的启动，紧张很快就会消失。汽车兵整天天南地北地跑，但他每次出车前的紧张心理依然在，他经常嘲笑自己。
　　退伍后，金锁成为单位的专职司机。自从开了小车，出车前的紧张心理没有了，工作起来轻松了许多。后来，国家实行公车改革，金锁转岗从事财务工作，闲下来的金锁经常想，当了十四年司机，这难道是五岁那年与车结的缘分吗？
　　一次，金锁住院期间和病友郭师傅很快熟悉起来，聊起各自的经历。郭师傅早年在熊耳山煤矿当调度，又在冶炼厂当工段长。得知金锁是刘湾人，郭师说他几十年前经常坐矿上的拉煤车从刘湾经过。听到这话，金锁看着郭师傅黑黑的脸庞似乎想起了什么。郭师傅继续回忆：有一次他坐着拉煤车走到刘湾，路边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拿石子砸了车前挡风玻璃，停下车来看到玻璃没事，但当时很气愤，下去训斥了那小孩。
　　金锁一时惊讶得张着嘴巴，脸色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