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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3年07月04日 上一版  下一版
东沟水库记
代立学
文章字数:1041
  到这样的地方,眼睛就像一部摄像机。目光的收放如同镜头的伸缩,将不同距离的景致一一捕捉,定格成一幅幅精美的画卷。
  两山一沟,南北走向。村庄顺坡而建,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掩映在浓浓的树荫之间,阡陌交错,鸡犬相闻,如临仙境。
  两边的山峦逶迤着,层层叠叠,犹如汹涌的波涛一路向南。目之所及皆为绿色,绿得深沉凝重,绿得大气磅礴。澄澈清亮的溪流依青岩而下,遇顽石回流成旋,遇岩涧飞湍直下,遇平缓处便轻轻柔柔了。每隔三五丈就会有青石小桥,在夕阳中尽显古朴之美。
  喧闹的小溪在一片宽阔之地安静了下来,远远地看见了大坝,东沟水库便尽收眼底。平静的水面是映照大自然美景的一面镜子。被淡淡的雾霭缠绕着的两岸青山、房屋、田畴、绿树,全倒映于水面,影影绰绰,如诗如画,实在是一个养在深山人未识的俏妹子!
  漫步在大坝的石板路上,一颗躁动不安的心随即也静了下来,独享着一个人的清欢,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与自己交流,任凭思绪飞扬。
  东沟水库建于20世纪70年代后期,那时我四五岁,常跟着父亲来到水库工地。亲身见证了成百上千的男男女女聚集在河谷肩挑背驮手推修大坝的壮观场面。几十面红旗迎风招展,高音喇叭里播放着嘹亮的红色歌曲,几十个后生抡起大锤,成百辆的架子车队穿梭往来浩浩荡荡。
  “四个角角把劲鼓呀!”“哎嗨——哎嗨!”“喜拉绳呀!”“嗨哟!”“要砸平哟!”“嗨哟!”……这是包括父亲在内的壮汉们赤裸着上身,露出健美的肌肉在打夯。叫夯者起歌,众人拉绳抬夯应唱,一起一落,一唱一和。有时叫夯者会随机应变,拿某个人开涮,自编夯歌,众人应唱,在欢歌笑语中挥洒汗水。铲土声、刨土声、吆喝声、欢笑声和这打夯声便响彻河谷。
  妇女们会在某一家大院子里支起一排排大铁锅熬糊汤,会在大笼子里蒸杠子馍。在缺吃少穿物资匮乏的年代,那一个个白面大馒头撩拨着饥饿孩子的味觉神经,我常常站在香味四溢的大锅前不忍离去。这一切被父亲看在眼里,正值壮年的父亲总会把自己那个馍留下来给我吃,他去锅边盛一碗稀糊汤蹲在一边就着腌萝卜丝喝。这一情景成了我对父亲的最早记忆。后来,每每父亲进山拾柴或者割草,都会故意在干粮袋子里留点吃的给我。这些场景不止一次地幻化为梦境出现在我的梦里,不知天国里的父亲是否也同样记得?
  从小植于心底的情感浓郁得很难化解。后来我去过商州城西二龙山水库,去过烟波浩渺天水一色的丹江口水库,相比而言,东沟水库实在小到可以忽略。但每每回老家,只要时间允许,我总会在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的大坝上转一转,享受着简单的幸福,因为它有我孩提的记忆和父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