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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3年07月06日 上一版  下一版
爱好音乐的父亲
刘焕性
文章字数:1804
  虽然祖祖辈辈生活在农村,但我们家可以说是乡村音乐世家。曾祖父会吹唢呐、唱汉剧,祖父会拉二胡、唱秦腔,父亲则不仅会拉二胡、吹笛子,还会演京剧、唱汉剧、品秦腔、扮越剧。记得读大学时,父亲有一次开玩笑对我说:“咱们家族的音乐细胞传到你这里算是没有了,啥乐器你都不懂也不学。”后来,父亲发现他的孙子很有音乐天赋,两岁多的时候就能从他手上抢下笛子,虽然不知吹的是什么调,但能模仿得有模有样还能吹响就很不简单了。于是,祖孙俩找到了共同的语言和爱好,一个愿教一个爱学,虽然偶有争执却也其乐融融。小家伙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在学校的音乐课上还学会了吹葫芦丝,《月光下的凤尾竹》《蝴蝶泉边》《草原之夜》等,都吹奏得娴熟悦耳、婉转悠扬;读中学时,还数次登台学校的文艺演出。父亲很高兴地给我说:“看来咱们家的音乐细胞还在,只是在你身上单薄了些。”
  我最早能记起父亲登台演出的场景是4岁。那年秋收后,生产队搞了一个小型文艺演出活动,就是一些村民上去敲锣打鼓说快板、扭秧歌、唱革命歌曲。我跟一群孩子则在生产队办公室前的广场上一边玩老鹰抓小鸡、捉迷藏等游戏,一边大呼小叫地抓、放身边飞过的萤火虫。玩得正兴起时,一位年长的邻居大声喊我,说父亲马上要登台唱戏,赶紧叫我过来看。我那时也不懂什么是唱戏,闻声就跟几个小伙伴跑了过去,只见头发微卷、高大帅气的父亲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手提红灯,站定迈步,慷慨激昂地唱着,我却在村民阵阵喝彩和掌声中跑开了。
  我能记住父亲唱的第一首歌曲是《洪湖水浪打浪》。那时候我读小学一年级。盛夏时节,我和姐姐跟父母在玉米地里锄草,汗水顺着脖子直往下淌,热得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耳旁传来父亲“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洪湖岸边是呀嘛是家乡啊”的悠扬歌声,我和姐姐一下被吸引住了,就问父亲这是什么歌?父亲说这是歌剧《洪湖赤卫队》的主题曲,他在农业社的时候还登台演唱过,并给母亲、姐姐和我讲述了贺龙、周逸群和湘鄂西根据地的故事。我们一下听得入了迷,不仅感觉不到热和累了,还在“人人都说天堂美,怎比我洪湖鱼米乡”的学唱歌声里,快乐高效地干完了农活。
  父亲对京剧、秦腔、汉剧和越剧的爱好是终身的。平日里他不仅喜欢随时哼唱几句,看电视时也喜欢长时段霸屏中央电视台的戏曲频道,为此还一度惹得母亲不高兴,父亲就给母亲讲每一出戏的历史和由来,后来母亲也就慢慢习惯了跟父亲看戏曲节目。父亲也想把我培养成戏曲爱好者,每次我回家探亲,晚上都要陪他看几个小时的戏曲频道,京剧《定军山》《借东风》《三堂会审》、汉剧《平贵别窑》《智破天门阵》《状元媒》、秦腔《火焰驹》《三滴血》《少华山》、越剧《追鱼》《红楼梦》《打金枝》等,都是父亲深爱的曲目,父亲对这些曲目乐此不疲、反复观看,一边看还一边跟着电视唱得有滋有味,是乡村里很难得的戏曲发烧友。2005年父母来北京时,我陪他们去国家京剧院看了一场京剧演出,父亲一边用细微之声跟着演员哼唱《三打祝家庄》的唱词,一边用手在座椅上轻轻地敲打着节奏,全程入迷而陶醉。
  父亲常说,音乐能陶冶人的情操,缓解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低迷,带给人鼓舞与快乐,使人感受到美好和希望。《牡丹之歌》《乌苏里船歌》《十五的月亮》等许多歌曲,都是我年少和父亲在田间地头劳作时,跟父亲学会的。我到现在都能清晰记起小学二年级时,父亲教我和姐姐唱《红梅赞》时的画面:春寒料峭时节,屋外下着小雨,父亲坐在床边,打着节拍和手势,一字一句地校准我和姐姐的唱音与声调的不准确之处。40多年过去了,父亲当时的音容笑貌犹如眼前。
  父亲那个年代,中学外语学的是俄语。小时候,我曾拿过父亲的俄语课本,缠着父亲教我几个俄语单词,以便在小伙伴面前耍耍酷。父亲偶尔会哼唱几句俄语歌曲,我也听不懂父亲唱的是什么,直到我上大学后,才知道父亲唱的是《红莓花儿开》。父亲说那是他高中时学过的一首俄文歌曲,高中毕业后俄语没有了用处,两三年过后就基本忘记了,只有这首歌,歌词优美、旋律动听,所以一直都记得。
  悠悠岁月像一首流淌的歌。父亲弹奏过的音符、咏唱过的歌曲,汇聚成了一条蜿蜒的河,在我们子女心中回荡。这些音符和曲子里,有时代的风华和烙印,也映衬着父亲的心声与寄予的希望。父亲对音乐的爱好和理解,陶冶了我们的情操、锻造了我们的性格,激发了我们对美好的不懈追求。我们跟父亲学唱戏剧、歌曲的那些时光,串联了乡村变革与发展的那些峥嵘岁月,留下了难忘的成长与亲情记忆,这些都永远铭刻在我们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