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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年05月07日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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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画少年
俱新超
文章字数:1719
  漫画是什么?丰子恺先生说:“漫画是简笔而注重意义的一种绘画。”另有《辞海》解释称:“一种具有强烈的讽刺性或幽默性的绘画。”前些年,经朋友引荐,我认识了一位漫画专业的友人,他那纤细的手指,有神的双眼,让人很容易相信他笔下的漫画线条流畅,富有弹性,极具艺术性。
  朋友选择了一个高雅的咖啡厅招待我与专学漫画的友人,厅内闪烁着儒雅的黄,胡桃色桌椅,氛围感十足,我玩笑般告诉他:“高品位的艺术才能配得上高品位的咖啡厅。”朋友痴笑,旋即询问:“你什么时候懂得漫画了?”“许久了,只是从未向你们说起过而已。”我顺手端起咖啡,轻抿,舌下微含,咖啡余味深邃,我稍显傲娇地说:“漫画都属于我的生活了。”忽而,友人至,见我们聊得正起兴,便道:“懂漫画的孩子,不孤单。”这句话穿透岁月,正中标靶,直击心门,让我想起了那段青葱时光。
  犹记在村小念书时,村娃性野,读书只当玩闹,放学归家途中的推搡、嬉戏才是一天当中最惬意的时刻。而我不同,腼腆含羞,只靠读书解闷,校内第一间平房是“希望书屋”,每周照例打开一次。读惯了年代久远的短篇小说,便觉这里的书很是无趣,幸有漫画解馋,白净的童年即刻有了墨彩。《丁丁历险记》《铁臂阿童木》《灌篮高手》……漫画线条分明,文与图搭配得当,令人爆笑不已。每年春日到来,天也愈发长了,散学后,装有全册漫画书的灰包被我丢置在隐蔽的土堆旁,身体常也不由自主地斜倚在土堆上,小腿翘起,双手举书,默默读来。若不是天已黑尽,土堆之上再无半点光影,我都不会挎起包朝家走去。母亲盯我许久,她冷冷地问:“又去哪里野玩了?”我闭口不答,灰溜溜钻进堂屋,等待吃饭的时刻。父亲不允许母亲在饭桌上说我,照他的理,嘴和肚皮永远是无辜的。我吃饭速度极快,捡勺后,直接往嘴里猛刨,待他们吃完时,气性也所剩无几,我常常幸灾乐祸,避免一顿打,也让自己少了一次出丑的机会。临睡觉时,母亲翻我书包,她不识字,问我:“花花绿绿的都是些什么书,全是些图画,这能学下啥知识?”我说:“漫画书,可有意思了,正好能丰富我的想象力。娘,你不总说让我像三叔一样成为有知识的人吗?”三叔是村里的教书匠,瘦高,戴黑框圆镜,文质彬彬,说起话来自有一股子诗味,我们全村老少都羡慕三叔有文化,他和人打交道,从来都斯斯文文,有礼有节。母亲拗不过我,才关门,休憩,我偷偷在被窝里借着屋外仅有的光,又读起了漫画书来。
  “希望书屋”里的书是有限的,几乎所有的漫画书都让我读了个尽。我开始憧憬大城市里的书店,料想,平整宽大的柜台上该是摆有许许多多的漫画书,书里书外彩色印刷,故事也充满着魔幻色彩。只可惜,家中光景惨淡,我终究不能把自己的快乐凌驾在父母亲的痛苦之上,便放弃了这微微冒芽的念头。
  我尝试自己作画,薄本一分为四剪裁后,尖针溜边缝补,漫画用白页书就制作完成。我画作的第一个故事有关一名村医和狗:土黄土黄的田园犬遇见一位医生,它猛叫,医生便丢砖试砸,黄狗机灵,频闪一旁,可惜的是黄狗砖房訇然坍塌,它的锁链随砖分离,撵得村医上蹿下跳。后双手吊在树上,黄狗咧嘴大叫,厉声呵斥。漫画中,我将黄狗的外貌夸大,黄金毛,油光发亮,身条壮实魁梧,一旁配字“黄金猎犬”;村医狼狈,弃包而逃,汗如雨下,咬牙切齿,一旁配字“我还不信,‘治’不了狗了。”我将漫画拿给母亲看,并指着绘图给她讲故事听,母亲疑惑地说:“这都是哪来的故事?”“娘,你瞧那只黄狗,就是大广场上的那只;村医就是……对,村医是我想象的。”我说。母亲没有鼓励我,也没有打击我的积极性,她极耐心地听,她是我唯一的一个听众。
  此后,我连续创作了几十本简易漫画图册,《村医与狗》《梨花少年》《沙漠飞驰》等,每一笔图画都经我手细细描来。后来,若是写小说时,思路阻塞,我都会三两线条,画就人物、山水,以画解心愁,故事皆有。因为,这些画里装着一个山内的少年,也装着一个山内少年的山外心。
  俞平伯赞扬丰子恺先生的漫画说:“他的画是无字的散文,无声的诗歌,是牵动人思想行走的小说。”曾经和母亲说起三叔,向三叔学习,无意中,恋上漫画多年,并从来不敢懈怠。生活处处皆漫画,一门、一水、一花、一碑,只要追求的心不变,漫画就隐匿在人间烟火里。
  我该向友人大胆吐露出我的心声了,因为,我是漫画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