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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年09月14日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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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秋声
韩林池
文章字数:1115
  风从远方袭来,翻越山岭,吹进车窗,温凉相宜。
  盘山公路很长,我的心却充满雀跃,因为此行的终点是魂牵梦萦的老家,那是属于我的故园。
  秋意从一下车开始。“嘎吧”,熟悉的断裂声告诉我,这是踩中了地上的杨树叶。通向家门的小路边栽着几株杨树,它们每年秋天都要“掉头发”,风越大掉得越猛,刚刚打扫干净的院落瞬时就会一片狼藉,父亲曾多次念叨要砍掉当柴烧,一转眼又说还是留下,等树长粗壮了打几件杨木家具给女儿做嫁妆。然而时过境迁,我已结婚数年,除了旧房翻新时伐掉一棵,其余的依然好好地长在那里,比上次返家所见又高了粗了不少。叶子沙沙晃着,像是在欢迎我,更像是在问候老朋友,热烈而亲切,我觉得我们都是幸运的。
  老屋一如既往地寡言,如同送我离开时一样,用铁门简短的“吱呀”声回应此番归来。灶膛里噼啪作响,水烧开,锅气蒸腾,咕嘟嘟地冲击着铝锅盖。我像母亲曾经无数次做过那样,用搪瓷茶缸分次将开水灌入热水瓶,直到茶缸与铁锅底磕碰出熟悉的节奏,又从水瓮里舀新汲的井水继续烧。野鸽子飞来了,扑棱棱暂歇窗棂,发现屋里有人,又咕咕叫着飞远。
  云淡天蓝,原来的菜地成了龙葵和扫帚菜的乐园,龙葵的果实紫黑圆润,摘几粒一嚼,浆汁淡甜微酸,是小时候的味道;扫帚菜自由生长,成了跟我差不多高的植物,已然结籽,再不是能凉拌做菜的小野草,我跟父亲说今年可以绑好几个大扫帚了,父亲直言“现在谁还要那东西”。也是,绑了也没人用,不如割了做柴!
  虽然只是仲秋,白昼到底逐天变短,黑夜来得迅速。菜地清理个大概,便需要开灯照明了,索性搬把椅子坐到院子中间休息。乡野夜间气温低,只是微风就足以让皮肤起鸡皮疙瘩,但是对于刚刚劳动出一身汗的人来说,这风恰到好处。咂口热水,听见风催竹叶的声音从屋后传出,蟋蟀仿佛受了惊吓,四下草丛里此起彼伏全是它们的叫声,月亮自槐树林方向升起,汉白玉般的光泽衬得夜色如墨,蟋蟀声越来越响,天地间好似只余下这一种声音。怪道人言秋季凉夜如水,如此月色如此虫鸣如此风,所见所闻所感可不就如夜晚的河水一般凉意沁人。
  更深露重,愈加明显的寒意提醒我,酷热将于此夜彻底终结。月华皎洁,施施然铺了满床,难得的放松和整宿酣睡,似能抵消离家之后的所有困倦。破晓零星鸡啼犬吠,唤人再次踏上离家的路途。父亲递过来俩布袋,鼓囊囊塞了土豆和朝天椒,一声“闲了带娃回来”伴着班车驶离的鸣笛渐渐飘远。
  少年时向往远方,迫不及待背起行囊告别家乡,长大后,家乡又成了无数次渴望回去的远方。故园起秋风,声声都是游子的乡愁,是旅人对家的热爱和眷恋。然而没有谁可以始终沉湎于怀念,告别或重逢都是人生旅途的必修课,短暂回归停留,是为了整装之后的重新出发。风起帆扬,故园是我出发的源头,走多远,都会记得时不时回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