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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年11月16日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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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 回 故 乡
姚元周
文章字数:1456
  那日下午,我携着近八十岁的母亲又一次回到故乡。
  初冬的山村已经很冷了,山野除了极少的长青木,大多已全部枯黄,免不了有些萧索。莫道故乡亲,近乡情更怯,淡淡的冬阳稀疏地洒在身上并不温暖,门前半人深的杂草趔趔趄趄,破旧的老屋孤独而苍凉地伫立在冷风中,紧闭已久的老木门被日晒夜露侵蚀得腐朽而破败,锈蚀的铁锁沾满蛛网。望着这有些凄凉的老屋,又忆起那曾经的温暖和喧闹,心里不免涌起些淡淡的忧伤。我回头望了望母亲,又故作笑颜轻轻地拂去铁锁的尘网,缓缓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大门。
  故乡是我生命的根,是我灵魂中川流不息的血脉和小溪,也是生长在我心灵深处一片永不枯萎的青草。四十年前,为了生计,我背着厚厚的行囊,在四十岁父亲的护送下,爬上了一辆尘土飞扬的卡车,登上了求学省城的路。四年后,从省城回到了离家百余里的小城。求学、工作、娶妻、生子,然后又把根扎在了小城。离开故乡,似乎只是瞬间,但细算起来却已四十年了。四十年,沧浪半生,生命的路上,多少人事,多少苦乐,多少轮回和重生,周而复始的不解和困惑,难以预料的结局和悲喜。
  四十年,多少次回故乡。没成家时,故乡是团聚的地方。逢年过节,我总是骑着单车或者挤上班车,翻山越岭朝着家的方向飞奔,那是多么温暖的地方。娶妻、生子、工作、生活,回故乡的次数渐渐少了,但每隔一段时间,也总要回到故乡,远离尘嚣,沏一杯山茶,在熟悉的土墙瓦屋里呷一小段细碎而恬静的时光,在袅袅炊烟和粗茶淡饭的木桌上聆听父亲谆谆教诲,或者在冬天,一家人围坐在暖暖的火炉旁。在一个宁静的下午,一个人出去随意地行走,到阴坡院子的竹园里转悠,和乡亲们闲聊,去田野,走一段羊肠小道,不慌不忙穿一段长长的田埂,在大榆树下静坐,忆一段童年的人事,回味那些安谧而纯真的时光。也许故乡是一个适宜轻呷慢品的地方,也是一个重构灵魂的地方,故乡是一个抹不去的胎记,滞留在时光的田埂,浸润入生命的血液,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加让人热血沸涨。
  七年前那个寒冷的年末,为医一生救人无数的父亲竟然没有一丝预料离开了我们,生命的无常成了我心中永久的隐痛和不解的密码。父亲躺在门前的山坳里,小弟忙于营生,我带着母亲到小城里漂泊,曾经多么温暖的老屋却成了孤苦伶仃的留守。
  窄窄的茅草路不见了,起伏的蛙鸣和老柳树不见了,门前的土路变成了宽宽的柏油路,纵横交错的稻田变成了大片的菜花田和观光养殖园。过往的人除了偶尔有个把上了年纪的,大部分已经不认识了。望着瘦弱矮小的母亲,就像凛冽寒风中即将燃尽的烛,那个曾经多么漂亮贤淑的妇女成了这么踉跄而干瘪的老妪似乎只是瞬间。山依旧是巍峨的山,河依旧是清澈的河,但很多的很多却已是似曾相识、物是人非了。
  奶奶去了,伯父去了。熟人一年比一年少,事情一年比一年模糊。老院子、老龙泉、田埂、蛙鸣和稻田,还有那年年结满红灯笼的老柿树,渐渐都成了过往的记忆……
  我知道,为了生计,还有生命中冥冥的某些牵挂,我还是不得不离开故乡。故乡成了我生命深处永不迁徙的驿站,也成了我生命旅途中不断更新和流浪的过往。也许,相对于故乡,我不再只是一个出门的游子,更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的过客。
  从故乡来,回故乡去。一位哲人说,一个士兵要不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也有人说,能看见而到不了的地方是远方,离开但再也回不去的地方是故乡。不能去远方,也不能战死沙场,但故乡,却也是多少游子朝思暮想却再回也回不去的地方,这世上有多少人离开了故乡,就一直在路上。故乡成了回家的念想,也成了不能了却的奢望。
  回故乡,回故乡!也许今生,我朝着前方在流浪,却也一直回望在回故乡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