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绵的夜，天黑得比以往早些，偌大的步行街只有路灯和店铺门头的霓虹灯冷冷清清地闪烁着，显得空旷又宽敞。
　　老韩替儿子照看烟酒店已十多年了。父子俩商量好的，儿子负责白天，老韩负责晚上。
　　吃过晚饭，老伴催促老韩赶紧接班，换儿子回来吃饭。老韩中等个子，国字型脸，如果不是鬓角的几缕白发，很难看出他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他一向言短语少，无论啥事，短短几句话就搞定，从不多说一个字。但左邻右舍谁家换个灯、修个锁，只要吆喝一声，老韩是第一个帮忙的人。他用自己的行动，换得左邻右舍的好评。
　　烟酒店的生意像流动的小溪，既无波涛汹涌，也无断流干枯。换走儿子后，老韩就给货架上补货，习惯性地用抹布抹这擦那，用拖把把地板上的水渍拖掉，还蹲下身子，斜着头看有无水滴。做完这些，便坐到收银台前刷抖音。
　　有顾客进店买烟，交易也是极其简单，用手机扫桌子上的二维码，付款后拿着烟走了。不时光临的顾客多多少少排遣了老韩守店的寂寞，不觉就到了零点一刻。
　　老韩站起身，在门口打量一番，相邻几家店铺已打烊了，只有街口的24小时便利店灯火依然亮着。街后面几家烧烤店、火锅店里划拳声时有响起。老韩本要关门，但见吃火锅烧烤的人不少，想着自己一时也无睡意，不如再开一会儿门。便退回店里，看着陈列的各种酒品，来回踱着步。
　　忽然，一个年轻人满脸涨红、东倒西歪地进了店。“老板，拿包华子。”“好，65，扫码还是现金？”老韩看着年轻人醉醺醺的样子，不敢怠慢，赶紧从玻璃柜里拿出一盒中华烟递给他。年轻人没再说话，接过烟，用手机扫码支付，扭头向门口走去。许是屋子里温暖的空气与门口的冷空气相撞，年轻人口里有了痰，“啪”一声唾了出去。不偏不倚，冷风一吹，那痰改变了方向，落在年轻人的前胸上。年轻人很是懊恼，酒也醒了几分。随即，转过身向店里面边走边说，“老板，给张纸，让我把衣服擦一下。”老韩也看到了年轻人衣服上的污物，赶紧在收银台上扒拉着找抽纸，偏巧啥纸也没有找到。“小伙子，我这没有抽纸了，你到前面的便利店去买一包吧。”老韩一边心里埋怨着儿子用完手纸也不买点一边说。“要一张纸你都吝啬地不给，你还开啥店哩！”年轻人一下子发火了，顺手拿起收银台上的U型锁，作势要砸货架。老韩怕货架上的酒被砸烂，赶紧抱着年轻人的腰抢U型锁，年轻人自是不让，推搡中，年轻人拿着U型锁往老韩的背上、屁股上、腿上胡乱砸了几锁。打骂声引来路人，有人报了警，老韩被送去医院，闪着警灯的车子带着年轻人离开了。
　　经过检查，老韩两处肋骨骨折，多处软组织受伤，年轻人被移送相关部门。
　　看着老韩翻身艰难，痛苦不堪的模样，老伴咬牙切齿，发誓要好好惩罚年轻人。当晚，年轻人的家人很快赶到医院，又是赔情道歉，又是陪护，交费也积极冲在前面。年轻人酒醒后更是悔恨万分，自责地写下悔过书，送到老韩一家人面前。念及年轻人的未来，老韩劝老伴：冤家宜解不宜结，人家啥都认了，就算了。他还主动写下谅解书，让儿子送到相关部门。
　　在多方的协调下，年轻人没被起诉。
　　两个多月后，绷着固定带的老韩依然在夜晚替儿子守着店。只是，他的收银台前，多放了几包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