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岁的婆婆油尽灯枯，安详地睡过去了。虽然我们都知道她是寿终正寝，但还是悲痛不已。
　　垂暮之年的婆婆，很像一岁左右的小孩。吃饭要人喂、睡觉要人陪。唯一不同的是，小孩子一天比一天精力充沛，她一月比一月低迷昏沉。
　　结婚三十余年，我和婆婆一直住在一起，目睹她活跃、健壮、衰老的整个过程。从开始带着小板凳，宁愿不吃饭也要去抢座位看戏的她，到后来端一盆水满小区找牛喂，再到最后茶饭不思，二分钟要坐起，三分钟要躺下……
　　现在我每天下班回家，习惯性地向她经常坐的花园旁边的石凳上看一眼，恍惚间似乎看到她还冲着我笑：“走，回去吃饭。面我已经擀好了。”除了恶劣天气，她总坐在那里等我下班。这个画面是那么的温馨，虽然已不可能再出现了，但是我总不自觉地期盼着……
　　婆婆是个闲不住的人，她爱整洁，印象中的她总是在抹桌子、铺床，把我们扔得乱七八糟的鞋子摆放整齐。要么在厨房择菜、擀面，要么收收捡捡、洗洗涮涮。我和老公结婚的那一年，她已过了花甲之年，看着满头白发的婆婆，心里暗想：这年龄、这身板，将来怎么帮我带孩子？家务恐怕也指望不上。谁承想，她硬是帮我操持家务三十多年，精瘦干练的她，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随着年龄增长，她眼花了，耳背了，我们不想让她再干活了，可是她还是找各种事情来做，洗碗、洗菜，抹锅擦碗，有时真的是帮倒忙。老公凶她后，她直抹眼泪，嘴里不停念叨，我没用了，惹人讨厌了。我对老公说，她想干啥就让她干，大不了咱们再返工嘛。老公有时候就故意把黄豆和绿豆倒一起，让她来分，她乐在其中。偶尔也逗她说，想吃妈擀的面了，老太太高兴地拄着拐杖想去厨房，却力不从心了。
　　婆婆平时对自己很抠，但在儿孙的事上，从来大方。还记得一件趣事，儿子上大学那年，吵着要新电脑：“妈，给我买个笔记本吧！”“旧的拿去用就行了，没钱。”她悄悄从屋里拿来10元钱给儿子：“我娃拿去买笔记本。”我们哄堂大笑，儿子哭笑不得。等她弄明白“笔记本”是电脑后，偷偷塞给我一万块钱，让给娃买台电脑：“既然是学习要用，买！”这一万块钱里面，有好几张50元和10元的小钞。
　　看着病榻上的婆婆，心里一阵阵酸楚，曾经风风火火像个顽强的陀螺的老太太，如今长眠了。去年的今天，我们回家还能看到床铺平平整整，茶几干干净净，沙发上的脏衣服、臭袜子已经洗干净晾在阳台。案板上面条已经擀好，如今房屋空空，冰锅冷灶……
　　“家有老是个宝。”是啊，不管我们六十还是八十，家中有老人，我们永远是孩子，永远有人心疼。这些年，婆婆用她瘦弱的身体，帮我包揽家务，陪我走过人生的风风雨雨。我的婆婆，我永远的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