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古道

一条古道蛇行山中。柞水自终南来
切割开秦岭，沿营盘镇一路飞奔。乾佑关上
月亮掏出了所有的银子。义谷道从牛背梁
探身出来，一壶浊酒吟哦千古风流。一位
前朝秀才，从河床上翻身而起，走过
大唐风月，赶考去长安。有明明灭灭灯火
闪烁前朝旧梦，山水之上，群鸟斜飞

化石上有龙迹，潜伏于秦岭山中，复制了
多少自然的回声。山谷空旷、凶险
一声鸟鸣，都让人惊叹、不安，心生
敬畏。红豆杉上疾走的风，追赶着
游人智慧，一条乌梢蛇在前方领路
树梢上突然有风，从楚国赶来

一条筑于两千年前的古道，蓄满了前朝
风雨和尘埃。秦人的眼睛落在长江
黄河分水岭上，观山河交替枯荣，社稷
盛衰。岁月的长河尘埃飞扬，就连路边
一粒砂子，也深藏着闪电和救赎


棣花观荷

六月，我刚从《爱莲说》里出来
又与一支荷，相逢于棣花古镇
那些汉字，显然山穷水尽，它们
已无力举起，一株带露的荷叶

千亩荷塘摇曳。我却搜不出一粒
珍珠来表达。偌大的荷塘谁能看透
水下深藏的忧伤。一支年幼的莲
正在努力钻出淤泥

我也想一世清白，远离世俗里
那些阴暗、诱惑和弯曲。水下
一支莲抓住我，指给我九孔通道
让我在污泥中辨认北方

总有一只脚，陷在淤泥里
难以自拔。一支荷站在我的上空
像灯塔，恰好离地三尺


凤凰古镇

一座从盛唐踅出的古镇，经年被山水浸泡
在茶香里。有怀春女子走弯曲径
木板房，鸽子瓦，石板路似小镇人品性
有时柔软，有时却坚硬。从唐武德
七年搬来的花窗，目光洞穿世事

清晨或黄昏，有店铺相继开关门板
吱呀声、吆喝声在一条老街上起落
世俗气味弥漫，把人们的梦摇醒
多少期待，伴着湿漉漉的草根爱情
被过往骡马的蹄声，轻轻叩响

古镇无言。守在华夏龙脉上，引无数文人
折腰。一位前朝秀才，长年坐在街口
把一座镇子的前世今生，说得风生
水起。唯有乾佑河绕过镇北
敲打出一折秦腔慢板，然后静静地倾听
一座镇子在岁月里慢慢摇晃


夜宿仙娥湖

像前世约定，仙娥湖仍在商於古道上
等着我。多么熟悉的表情，如我
初恋情人，有一丝矜持，有些
妩，还有一些媚。今夜在二龙山下
我与一座湖，相拥而眠

晚餐很丰富。主人搬出一湖水产
招待我，我却有些走神。出门在外
久了，想起了老家旬河，想起
母亲50岁那年，在一个动词前
止步。远处，仿佛有水鸟哭声传来
一根鱼刺卡在我的喉咙

夜晚水声如蚊，咬破了我的乡愁
让初夏第一次失眠。异乡的水
有些不解风情，它试图用荡漾把我
耳朵堵住。一遍，又一遍

在人间。湖水永远是一个动词
有时柔软，有时却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