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07版
发布日期:2025年03月06日 上一版  下一版
上一篇 下一篇
字体:
放大 缩小 默认
朗读:
春 日 雪
刘 捷
文章字数:986
  春日里,突然下了一场雪。雪像蹑手蹑脚的中年妇女,终日低头缝补心事,补疤太多了,藏也藏不住,终于在半夜,雪从怀里挣脱而出,白茫茫裹满了大地。
  下雪的时候,我在雪地里行走,雪花落在我的身上,慢慢渗进我的心里,我的世界,也下雪了。
  可能每个人的一生中,总是会与雪花相遇,就像我们总是与不可预知的困难相遇一样,那么措手不及,那么不情不愿。
  落雪的日子,胸口总有莫名的疼痛,一种悲伤像海水一样涌出眼角,慢慢在脸上蔓延,直到泪水把整个脸庞填满。
  路上也有雪,一脚下去,黑雪败如残寇,蜷缩在人的脚下,连气都不敢吭,人倒是得意洋洋地走了,一个接一个的脚掌踏在雪上,雪抽搐着,扭曲变形后化成了污水。
  不要企图去了解一场雪,雪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就像人不能理解认知以外的世界一样,雪和人本来就是两个世界,我们肉眼所见皆是雪的美好,而雪所见的并非如此。
  雪来的目的是占有世界,用自己的颜色覆盖大地、山川河流,雪总是处心积虑地下,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让万物穿白衣,让万物有圣洁的白。
  不要轻易地怀疑一个人,更不要轻易地怀疑一场雪,雪是天的道具,是迎接春天盛典的演员,每一片雪花都有自己的位置,都有自己的目标,小心翼翼,尽职尽责地扮演属于自己的角色。
  雪的寿命短暂,可能刚触碰大地就准备消融,于是成千上万次地堆积,依靠量的最大化,才能最终完成覆盖的任务。
  一片小雪花有自己的使命,一个小人物也有自己的使命,任务一旦完成,就随风消散四野。
  站在家里的落地窗前看雪落,怀里抱着黑眼睛、白皮肤的婴儿,他只有五个月,出生的时候桂花黄灿灿盛开,这场雪与他是第一次人间邂逅。
  他出神地望着雪,和我一样沉默不语。春天的雪有节制,晓得自己只是临时抱佛脚,不敢惊天动地寒冷,只是稍微冷冽一点,稍微覆盖一点,在树枝上轻描淡写地停留,远远望去,像是给树披了玉帛,给山裹了围巾,给河水铺了薄被,给石头画了点心。
  下雪的春天,也是睡觉的春天,梦里都热气腾腾。梦一场接一场,梦里人来人往,嬉笑喧哗,梦里总是有你的出现,一颦一笑,一动一静,一念之间,大梦初醒。
  醒来,雪已不见。醒来,你也不见。那些对你的思念,如春天的落雪,遁入虚无。
  闭上眼睛,期待旧梦重现。一朵迟走的雪花,停留在我的窗前,晶莹剔透的六角,毛茸茸,一伸手,雪花融化在指尖。
  你飞翔在另一个世界,像雪花一样晶莹璀璨,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微笑向暖,安之若素。
  我们都有清冽的内心,像窗外的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