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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5年09月06日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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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碗挂面
远 方
文章字数:1454
  那年,我去一个离学校较远的生产 大 队 家访。在这次家访中,我遇到了一对憨厚朴实的学生家长,他们给予我的尊重与温暖,让我充满职业自豪感。
  那年秋季开学,我被调到东山一处偏远山沟学校任教。虽说是七年制学校,但学生少得可怜。初中部两个年级也就七八十名学生,小学一至五年级只有十八名学生,坐在一个教室上课,这样的教学效果可想而知。期中考试质量分析会后,学校要求全体老师开展一次“从爱出发,点亮心灯”主题家访活动,想通过与家长的沟通交流,让学生感受到老师的爱与关注,鼓励他们好好学习。
  周六放学后,我和提前约好的学生一路。我们沿着学校门前的小路顺河走了一段,又从一个沟口往里走,沟口狭窄,进沟后,两山似乎被人用手掰开了许多,再回首看那抵近相互亲吻的大山口,简直就像一个大葫芦,两边山上都是一台一台用碎石垒起的梯田,最宽的地块不足两米。
  两边山上的树木已落光了叶子,失去了昔日苍翠欲滴的光华和婆娑多姿的光彩。山路就像羊肠子,曲里拐弯,宽不过五十厘米,走在山道上担心一不小心滑下山坡。山大沟深,我和学生们一边走一边说话,随行的学生由原来的十几个剩下两三个。这时,那个邀请我去他家的石姓学生告诉我,再转两个山嘴子就到了。
  转了好几个山梁,眼看太阳就要与远山接吻了,学生手指前方不远处的独庄子高兴地对我说:“老师,那儿就是我的家。”这山里边的路看似很近,走起来却很远,大有信天游里唱的“说话话容易见面面难”的意味,在初冬的太阳收回最后一丝温暖时,我和那个同学终于走到他的家。进门后,学生家长立即掏出“宝成”牌香烟让我抽,被我婉拒了,又拿出一个洗得很干净的白瓷碗倒了热水递到我手上,用一条干净的毛巾把小方凳擦了又擦,放在土炕洞口燃得正旺的火坑旁让我坐,又端出核桃、栗子、花生让我吃。仔细一看,核桃还是提前砸好的。家长的热情让我拘谨不安,感到浑身不自在。
  和学生父亲说话时,他的母亲不见了。我也没有在意这些,继续向他说起娃在学校的表现。无意中,我看到他家的中堂上悬挂着“天地君亲师之位”,疑惑不解。这和我家中堂摆放的“某历代祖宗之位”是有区别的。家长看出了我的不解,笑着解释道:“我们这儿和上乡人家中堂屋悬挂的不一样,我们这里的人认为‘一日之师,终身为父’,把‘师’和祖先一块祭拜。人家起早贪黑辛辛苦苦给你教知识、传手艺很是辛苦,是值得一生敬重的人……”听了学生家长的一席话,我心中一震,瞬间觉得肩头沉甸甸的。
  “刘老师,吃饭了。”学生母亲的呼唤传来。桌上摆放着一大老碗堆得像高山似的挂面。说实话,我的肚子早就造反了,也不做任何谦辞推让,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刨食,很是爽快。学生家长微笑地看着我,我想可能是我吃相狼狈,有失风雅,引起他们的好奇吧。没承想,吃着吃着碗里没有面了,露出了荷包蛋,再往下翻是腊肉片子,光这两样东西就大半碗呢。这下我傻眼了,怎么办?饥肠辘辘的肚子此刻风平浪静,也不咋呼了。我向学生家长解释告饶,可学生家长却热情执着,无奈之下,我只好放开肚皮尽情地吃。半个小时后,学生家长看我把一大碗腊肉荷包蛋挂面吃完了,才笑着对我说:“对不起啊,你可能不知道,这是我们山里人的待客之道。”我笑着说:“你们太热情了,这饭太实在了!”
  翌日一大早,我精神抖擞,跟那个学生一户挨着一户,走访了十多名初中学生的家长,详细向他们说明孩子在校表现,鼓励他们,再难也要坚持让孩子上学,这样才能让娃们有文化、有知识,成为有用之才。
  时至今日,快五十年了,一辈子的兴败荣辱成了过眼烟云,但那户人家热情淳朴的笑脸,那碗腊肉荷包蛋挂面,那炕洞前温暖的火光长存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