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版阅读请点击:
展开通版
收缩通版
当前版:07版
发布日期:2025年09月23日 上一版  下一版
上一篇 下一篇
字体:
放大 缩小 默认
朗读:
石光荣
王晓飞
文章字数:1636
  仁家凹村的仁石头,生产队当保管出了名。县里“三干会”,他作为集体的“红管家”,披红戴花上讲台。县长讲话一激动,把“石头”讲成“石光荣”,“石光荣”便成了他的官号。
  生产队当保管员,“秤平斗满”讲究公道,任劳任怨又心细如发。粮食入仓要过秤,粮食出库要流水账,还得仓库钥匙不离身。石光荣媳妇叫彩云,彩云把妹子彩霞,介绍给本村青年邓维璋。维璋家贫是个孤儿,肚子里头却有文墨,一来二去就成了亲戚。
  这年的五月初五已是大忙,端午节正遇着摊场碾麦。摊完场大伙继续割麦,彩霞想给母亲去送油糕。割麦的进了沟里,彩霞锁门时着了急,门上钥匙不给维璋,割麦回来咋进门呢?彩霞在路口左顾右盼,像只热锅上的蚂蚁。石光荣拿镰刀走到面前。彩霞喊,光荣哥,把这钥匙捎给维璋,石光荣“嗯”了一声。
  一部分社员套碌碡碾场,保管石光荣遂回麦场,事一忙把钥匙给忘了。彩霞从娘家回来,维璋在光荣家吃过饭了,向邓维璋要门上钥匙,维璋愣住了。彩霞家门上钥匙不见了,竟然从石光荣兜里搜出来,解释一下这到底咋回事?麦场笑成了一锅粥,石光荣百口莫辩,他被叫成了“拾钥匙”。
  今日的麦场格外热闹,“钥匙”成为恶作剧的谈资,很快编成各种段子。石光荣红着脸,像真做了错事的孩子,嘴角动了几动,终于憋出几个字:嘿,嘿嘿,臭小子……
  扬场时等风来,麦场气氛也格外活跃,同龄的围绕丢钥匙大加发挥,七嘴八舌地纠缠石光荣。石光荣达成了妥协,买了一盒羊娃烟,一毛钱水果糖,大家共享后不再纠缠。记不清是否买了烟和糖,只记从此以后,大伙改称他“钥匙哥”。
  土地下户后,“钥匙哥”演变成“钥匙叔”,又渐渐演变成“钥匙爷”,石光荣两口进城管外孙,不知不觉中过去六年。外孙子上了中学,老两口转移到城东,开始了接送孙子。逢年过节才回村,红白喜事时才聚首,听到年轻人称呼“钥匙叔”,小一辈善意地称呼“钥匙爷”,立马生出几分亲切感,便笑眯眯地应答“哎——”
  女儿家是一把朱红钥匙,离开时女儿让继续带着,以备不时之需。儿子家也是一把大红钥匙,时常带在身上,便把女儿家钥匙放进床头柜。石光荣翻修了乡下老家房子,两层小洋楼很是耀眼,朱红色的大门钥匙,也放进床头柜里。
  春暖花开的时节,老两口在凤城公园溜达,忽接老家一个电话,一位同年突发脑溢血走了。石光荣心情沉重了老半天,立即收拾行李,准备回去送上一程。石光荣赶到老家门口,掏出朱红色钥匙开门,钥匙却下不到锁孔里。他以为是近乡情更怯,或者因老伙计过世,心情过于激动,便抽支烟冷静冷静。随后赶到的老伴一看钥匙说,你拿女儿家的钥匙开啥门呢,多亏我这把回来时带着。
  国庆节后,天气一天天凉起来,女儿忽然打来电话,说,给你们各买了一身保暖衣,抽空带上钥匙去家里试穿,不合身时可以调换。老伴对他说,娃给咱买了保暖衣,拿上钥匙搭公交走吧。女儿真是贴心小棉袄,石光荣一边念叨,一边取出朱红色的大钥匙。
  坐上凤城五路公交,老两口一路心花怒放,人人都夸一儿一女“活神仙”,你看咱们可跟活神仙一样?老伴言道,我掂量掂量,还真跟活神仙一样。钥匙搜索了半天,仍然下不到锁孔,难道是试衣服心切,心情太激动了吧?石光荣把钥匙给老伴,娃他妈,你来开门吧,我咋一激动,钥匙下不到锁孔去!
  老伴接过钥匙一看,顿时傻了眼,你拿钥匙咋不看呢,你拿咱老家门上的钥匙,能打开女儿家门么?两人坐在女儿家门口,笑得昏天暗地,石光荣“嘿嘿”笑着说,咱今天真成活神仙了!笼子里一对鹦鹉鸟也在说话,老伴瞅着鸟儿笑着说,这回石光荣成了“实实”光荣了。
  接近暑假的一天,石光荣两口去接孙子,一把朱红色的钥匙绊了他一下。石光荣弯腰捡起来,当即断定,这是仍在使用的钥匙,且主人一定是学生家长。石光荣认为,失主肯定很着急,他让老伴领着孙子先回家,自己留下来等候失主。
  门卫把情况反映给校长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校长拍了一张照片——石光荣手执钥匙,一行字:这是哪位家长的钥匙?发在家长群里。
  失主竟是市报女记者,女记者写了一篇表扬稿,配发了那幅照片:石光荣满脸憨笑,手拿一把朱红的钥匙,标题为《拾钥匙家长石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