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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2年10月06日 上一版  下一版
苍 耳
左右
文章字数:1307
  小时候知道那种身上长满刺的植物的名字叫苍耳。漫山遍野的长满翠绿的苍耳,浑身是刺,遍体是宝。当整个植株挂满了铃铛一般的苍耳在风中摇曳的时候,夏天的风开始有了刺疼的酷热。
  小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名叫苍耳的植物,它拥有无数又尖又长的耳朵,肯定能听见大地的呼吸,能听见风声雨声,也能听见万物的对话。
  我对苍耳有着无限的敬意。在麻地湾,所有的植物有名有姓,所有的植物都各怀绝技,尤其是苍耳,它的绝技——浑身是刺,这一点让大伙儿看一眼就过目难忘。我对它也有恨意。在麻地湾,除了木耳名副其实,苍耳这个名字一点也不符合“耳朵”的特征。再加上我双耳失聪,这种植物如果和大部分植物一样,要么没有耳朵,要么有一两只耳朵,但它偏偏浑身全是耳朵。
  我对苍耳最深的记忆,是来自孩子们之间的枪战游戏。我们的书包或者口袋里装满了苍耳,然后对方分为两组,以苍耳为子弹,往对方身上掷。结果有不少孩子被我们变成了小刺猬,全身上下都是苍耳,枪战结束,为了避免被爸妈揍,我们相互帮忙清理身上的苍耳。最难清理的就是头发上的,老半天摘不下来,有时还不得不把缠死的头发剪掉。尽管在别人身上是灾难,但我觉得,所有的苍耳长在我们身上,就像我们从人类变成植物一般。
  苍耳除了喜欢附在人身上,还常常被村里的牛羊、猫狗驮着四处跑。有时我家的花猫偷偷钻进我的被窝,它身上的硬刺把我惊了一下,我以为它的毛长了刺。我摸了半天才发现是苍耳。苍耳依靠人与畜牧的携带旅行,依靠自然界的风吹雨赶,在麻地湾遍地扎了根。一年四季,村路、水沟、荒野和田地里从来不缺苍耳的身影。
  记忆中苍耳还是一味中药。儿时为了挣学费和买零食的钱,每到秋天,我们都会三五成群,相约到赛鹤岭上去摘苍耳,摘下来的苍耳果实,将它晒干之后拿到镇上卖。为了激发我们采摘苍耳的积极性,年长的哥哥说:“我们来比赛吧,谁在天黑之前把麻袋装满苍耳,谁就可以当我们的队长。”摘苍耳的小伙伴们总是眼睛瞪得大大的,手似风火轮一般在苍耳枝干上扫来扫去,摘苍耳的手虽然被扎得不堪入目,但我们都乐此不疲。往往是天黑了之后,谁都无法把麻袋装满。
  摇啊摇
  摇到外婆桥
  外婆夸我好宝宝
  又会哭,又会笑
  两只黄狗会抬脚……
  我们唱着《外婆桥》,我们欢快的笑声,在赛鹤岭上空,在大山深处掷地有声。大伙儿忘记了疲惫,忘记了赢输,甚至忘记了回家的路。
  小时候有一年秋天,我得了很严重的湿疹,脖子肚子上起了水泡,到处都是红疙瘩,痛痒难忍。打针吃药都不管用。我一度认为我快要死了,每天晚上躲在被子里哭。再加上天气酷热,我无法翻身安睡,那是我童年时期最艰难的一段时光。后来妈妈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偏方,摘了苍耳果实煎水往我身上敷。与此同时,妈妈还用苍耳叶子为我熬水喝。虽然用苍耳熬的这些偏方敷在我身上奇痒难忍,苍耳水也难以下咽,但效果还不错,不到一个礼拜,湿疹就奇迹般地从我身上消失了。
  自从有了被湿疹缠身的经历,我再也不恨苍耳了,我第一次知道,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价值。苍耳也有自己的价值,哪怕是无人在意的狗尾草,它也有价值连城的荣光。我选择了与它和平共处,选择了做它的朋友,即使后来有更多的小伙伴喊我加入打枪战、采摘苍耳的队伍,我也没有了往日的积极与兴趣。
  认识了童年的苍耳,我也一夜之间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