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朝莉
　　一
　　女儿放暑假的第一天，我和她穿过彩虹桥，沿着丹江河边晨跑。突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且越来越大：“妈妈，是知了。”孩子一阵惊喜。知了的叫声忽高忽低、忽断忽续，仿佛演奏着轻快的曲子，像迎春花站在枝头勤奋地抒情着。我拉着女儿的小手向前迈着小碎步，哼起歌谣“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孩子嚷着：“妈妈，我跑不动了。”我把头扭过去，眼中有不安在生长。是我告诉她，她的班主任在公园检查学生晨跑情况，她才愿意跟着我跑步的，我不清楚这个谎怎么圆，只能依着她。
　　迎面跑过来一个小男孩。我询问那是你同学吗？女儿得意地说：“咋可能是我同学，我们班的娃这会儿才开始洗刷刷呢！”
　　我小时候常流鼻血。七岁那年，被姐姐抛来的橡皮砸中鼻子，鼻血流了下来。用凉水冰额头和后脑勺，左手举过头顶，掐中指……民间治流鼻血的方法试个遍还是止不住，卫生纸塞住鼻子血从嘴里流出来，后来医生向鼻孔打了一针才止住。之后，每逢周末不上学，爸爸早早叫醒我，我们在莲湖公园晨练。那时候小城除了东边的体育场外，最佳锻炼去处便是莲湖公园。
　　回忆起和爸爸锻炼时的场景心中是欢喜的，跑步也成了我生活中的一束光。几次想要给爸爸说：“其实我知道，让我跑步是你的主意，并不是老师。”但那些话却静静地窝在心里，被折叠得很整齐。如今，面对我的孩子时，我循着爸爸领我走的路，带着我的女儿重新走一遍。
　　跑到立交桥下面时，孩子问我：“怎么没看见我老师呢？”我笑着说：“他可能在体育运动中心那边查看。”
　　望着澄澈的蓝天白云，橙红色的太阳笼罩着一路向东流的丹水、绿树红花、河边白色围栏和着各色服饰锻炼者的身躯，呈现和谐的美感。我想，等孩子长大了她会像我理解我父亲一样理解我的。
　　二
　　太阳跑得快极了。我和孩子出门时，太阳从东龙山那边刚露出半边脸。我们一路小跑，绕过小城的环形人行天桥到丹江边，太阳像手握魔法棒的美少女，空中几个360度的转身后，缓缓地落在塑胶步道上。路面被晒得发软，跑起来极舒服，一脚踏下去，会有凹凸不平的印辙。
　　沿着丹江河，我原打算跑到丹江桥就原路返回，但孩子的兴致极高，又继续往前跑。故乡小城的丹水环城被称为商州八景之一。我们接近“互动之林”的时候，女儿拽住我的胳膊说：“妈妈，妈妈，那不是你闺密吗，怎么不和你打招呼呢？”我忽然间变得紧张起来，脚步徘徊不定，好似一个即将被捉到的逃兵那样，用余光偷偷看着。她好奇地说：“咋回事儿？”大脑快速回放往日点滴，我说：“我戴着面纱，你阿姨没认出来。”
　　不远处有人在招手。她开腔了：“老师，早上好！”我在人群中认出是江老师。我以为她会跑到老师跟前“汇报”一阵，因为最近不管在学习上还是生活习惯方面，都表现不错。我们跑了十来米停下来，她对着一个小女孩挤眉弄眼，两人拉起了小手。小女孩是前天晚上约着一块玩的果果，因玩滑滑梯，互不谦让，一个推了另一个一把，两人不欢而散。临分手时嘟囔：“以后不和你玩啦！”
　　女儿在回来的路上说：“妈妈，我还能再和果果玩吗？”
　　我说：“会的，与人相处要谦让。大人小孩都一样，记恨不是好孩子。”
　　女儿似懂非懂地噢了声。
　　三
　　盛夏时节的丹江边，太阳早早落在丹江河中央，河水也在晨曦中闪耀着灿灿的光芒。有人立在江边，一把水墨画装饰的遮阳伞挡住了整张脸，一动不动，淡绿色的改良版旗袍装，美若青绿的江流，外面搭着一层薄纱，纱上配了几朵淡红色的花，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的气质。艳俗只在毫厘之间，浓一分淡一分都会在雅字上失分。
　　再往前跑，到了丹鹤楼，传来鼓掌呐喊声。这里正在进行全国沙滩排球锦标赛。带着女儿完成相关登记手续后进入观看台。运动员身姿挺拔，肌肉线条紧致，皮肤黝黑，展现出她们经过长时间训练的强健体魄。发球队员球一出手，顺着弧线向对方空中区域飞去。防守方队员带有弹性的步伐迅速移动，伸出双臂，用力起跳，球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闪电般回到发球方的网前……运动员脸上的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防守方的2号队员空中跳跃动作幅度太大，重心未能及时跟上，重重地摔倒啦。女儿大声嚷着：“起来呀，快起来呀！”场外的观众跟着加油助威，在呐喊声中她终于站了起来。比赛仍在继续，叫人有一惊一乍的欢喜。
　　气温越来越高，比赛在欢呼声中告一段落。回来的路上，女儿说：“那个2号队员很勇敢，胳膊和膝盖都在流血，还坚持打比赛。”我说：“她们队获胜了，与她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女儿抿着小嘴点头回应着。
　　经过彩虹桥时，女儿习惯性地趴在桥面扶手上向河里张望，她说：“金光闪闪，好漂亮呀！”起身离开时，食指在小脑袋上点了点，扯着我的衣服说：“妈妈，明天跑步不戴面纱了，你看运动员都不嫌晒黑，我一个还没当上运动员的人更不应该怕晒黑了。”
　　都说丹江河是母亲河，常从身边走就会得到它的庇护，会收到意想不到的礼物。女儿和我约定晨练就选丹江边，她要和太阳比看谁来丹江边更早。